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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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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是這麽對峙下去不是辦法, 傅崢雖然心裏氣的感覺自己像個炮仗都能炸上天了,但潛意識還是想要解決問題,他想了想, 覺得再和這小孩糾纏下去沒有意義,不如簡單粗暴――

“你幾歲了?”

“七歲。”

“行,那我給你放好水,你自己進去洗,都七歲了,你也是個男人, 要還是不能自己洗澡的話簡直都丟男人的臉,給你十五分鐘,洗幹凈了出來!現在開始倒計時了,快!”

傅崢也不管小孩有沒有緊迫感,只擡起一根手指, 捏著鼻子,把小孩往浴室裏推:“你把澡洗了,我就讓你住在這裏等你爸爸,明天還帶你去找爸爸……”

小男孩原本有些抗拒, 然而一聽到“爸爸”兩個字,眼睛亮了亮:“你真的能帶我去找爸爸嗎?真的可以住在這兒等我爸爸嗎?”

傅崢點了點頭。

小孩一下子情緒就好了起來:“那你說話要算數!”他伸出一根臟兮兮的小拇指, “拉鉤!”

傅崢看了眼這根黑乎乎的小拇指:“這就不用了吧……”

小孩卻很堅持:“不行的!一定要拉鉤的!爸爸這次說出差幾天,很快回來, 結果就是沒和我拉鉤, 到現在都沒回來……”他一邊說一邊似乎想起爸爸,眼眶又開始泛紅。

傅崢根本沒有哄小孩的經驗, 最怕小孩哭,也顧不上臟不臟和幼稚不幼稚了, 趕緊蹲下身伸手和小孩拉了鉤:“行了行了,答應你了,你去洗澡。”

小孩得償所願,這才心甘情願地拿著毛巾進了浴室。

寧婉沒有離開太久,傅崢給她的感覺確實不太能帶孩子,因此她買完小孩的日用品就很快趕了回來,也是巧,竟然樓道裏遇上了同樣從派出所處理完事趕回來的小民警,兩個人互相打了個招呼,聊了幾句,便一起往屋裏走。

本以為小孩和傅崢大約是勢同水火了,結果屋內的場景倒是讓寧婉楞了楞。

出乎寧婉的意料,傅崢竟然已經讓小孩洗完了澡,寧婉進門的時候,他正皺著眉一臉屈尊地給小孩擦頭發,模樣有些笨拙甚至不耐,但動作很小心甚至溫柔,只是擦個頭發而已,他卻渾身緊繃,如臨大敵般,見了寧婉和小民警回來,才得救了般地松了口氣。

這位年輕的民警幫忙開始把孩子的一些日用品拿出來分門別類,而寧婉便接手了小孩,很快,此前臟兮兮的孩子終於變得白白凈凈了,寧婉看了一眼,這才發現小孩皮膚白白眼睛大大,長得其實挺可愛。

“你叫飛飛是吧?”寧婉溫聲地把孩子引了過來,拿出了剛才在樓下便利店買的晚飯,“先吃點東西吧。”

小孩點了點頭,也是餓了,一下子就狼吞虎咽吃起來,而等吃完,他對寧婉和傅崢的戒備心也果然放下了許多,都願意主動搭話了――

“姐姐,那我爸爸去哪裏了?”

寧婉放緩了語調,蹲下身,讓自己視線能和小孩正好齊平,以便不給他造成心理上的壓力:“那你告訴姐姐,你爸爸離開前都發生了些什麽?你媽媽又在哪裏呢?”

小民警也在一邊鼓勵道:“沒事,你說吧,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們,這樣我們才能幫你更快找到爸爸。”

飛飛看了看寧婉,又看了看傅崢,這次果然願意開口了:“爸爸和媽媽以前和我住在一起,不是住在這裏,住在另外的地方,就是我們上一個家。”

寧婉耐心道:“後來呢?”

“後來爸爸一直出去賭錢,媽媽就和他吵架,說輸了好多錢,有一些人上門討債,那時候天天睡不著,最後連房子也只能賣掉,所以上個家就沒了,媽媽也和爸爸離婚回老家了……”

原來如此,寧婉心裏有了個大概的計較:“所以離婚後你就跟著爸爸是吧?”

飛飛點了點頭:“是的,媽媽身體不好,也沒錢養我,所以我就跟著爸爸了。”說到這裏,他連忙為姚康正名道,“但爸爸其實是個好爸爸,只要他不去賭錢,他其實對我挺好的,和媽媽離婚後,他也改了壞毛病,說自己再也不去賭錢了,也重新買了這個房子,要把媽媽重新找回來……爸爸沒走之前的幾天,我還聽到他和媽媽打電話,說我們有新家了,讓媽媽回來……”

飛飛說到這裏,眼眶又有點紅:“這房子就是爸爸買的,買來給我和媽媽住的,可不知道為什麽,爸爸一走沒多久,就有個叔叔過來把我趕走,說這個房子是他的……”

飛飛不清楚情況,但寧婉和傅崢聽到這裏,互相對視一眼,就猜到了大概,如果是這樣,姚康偽造房產證和購買合同,似乎就有所解釋了――因為抵賭債把上個房子賣了導致離婚,如今的他想必是想靠偽造個房產證和合同,證明自己不僅改過自新還買了新房子,以此哄回前妻。

只是那為什麽突然中途失蹤了?甚至把孩子也丟下了?

民警也循循善誘道:“那你知道爸爸現在去哪裏了嗎?爸爸之前離開的時候有說過什麽嗎?有說什麽很奇怪的話嗎?”

飛飛搖了搖頭: “沒說什麽奇怪的話。爸爸走之前就只說要去出差,他在工廠裏上班,以前也會出差,有時候要走掉個兩三天才能回來,走之前會幫我買好方便面,等我方便面吃完,他就回來了,這次出差也是,說時間長一點,要四天,給我買了四天的方便面和火腿腸,可是四天過去了,爸爸還沒回家……”

飛飛抹了抹眼淚:“我就一直等,可爸爸還是沒回來……姐姐,爸爸會不會出事了?我找不到爸爸,也找不到媽媽……因為媽媽在老家村裏,我也記不住媽媽的手機號,只有爸爸有媽媽的聯系方式……”

飛飛一邊哭一邊指了指傅崢:“這個叔叔說,會幫我找到爸爸的,姐姐,是不是他真的會說到做到?”

傅崢皺了皺眉,剛想開口,結果電話響了,他不得不起身暫時離開。

……

時間已經不早了,傅崢走後,飛飛又哭了會兒,寧婉和民警又好生安撫了孩子情緒,終於先把孩子給哄睡了。

傅崢本來中途正好去陽臺那接了個電話,結果接完電話回來,發現小孩不見了。

“睡了?”他楞了楞,臉色不好看道,“去把他推醒。”

“什麽?”

傅崢抿了抿唇:“剛才被電話打岔了,我還有事問他。”

“不是問的差不多了嗎?姚康大差不差可能不是去出差了,而是去賭了,江山易改本性難移,大概率就是又賭癮犯了,以往‘出差’幾天能回來,估計都是小賭,這次突然失蹤,估計是欠下了巨額賭債,要麽是怕被人追債所以跑路了,要麽是因為拿不出錢被設置賭局的人給扣押住了。”寧婉嘆了口氣,“黃賭毒不能沾啊,真是泥潭,沒自制力的人根本戒不掉……”

“沒,我不是要問姚康的事,姚康的情況該了解的都了解了,剩下的明天到他工廠一探究竟就行了。”傅崢頓了頓,有些不自然道,“我是問問小孩別的事。”

“不是關於姚康,那還有什麽別的好問的呀?”

傅崢顯然不想說:“你不用管,我單獨和小孩說。”

他一邊說,一邊就想往房裏走,寧婉手快,一把拉住了傅崢:“你這到底要問什麽呀?小孩都睡了,別再叫醒了過了困的點就不想睡了,我可好不容易才哄睡的!你問了他萬一把他問清醒了,回頭不肯睡,受累的還是你和民警。”

“可我不問我要睡不著。”傅崢黑著臉,不過嘴上這麽不甘不願,最終也並沒有再往房裏走,“明天再問他。”

傅崢的樣子看起來帶了種努力抑制的憤怒,搞得寧婉十分好奇:“到底什麽事?”

傅崢憋了憋,最終沒憋住:“憑什麽他喊你姐姐,喊我叔叔?”

???

傅崢非常不滿,質問道:“難道我和你都不是一個年代的人嗎?我看著就很老嗎?這小孩怎麽小小年紀眼神就不好?等把他爸找到了,建議他爸帶他去看看眼科……”

敢情你在意的是這個……寧婉簡直哭笑不得,男人的好勝心可真是令人驚嘆,竟然連這麽一個小細節也不放過……

她勸慰道:“沒事,小孩不懂事啊,你雖然三十了,但三十也有三十的魅力,你看看,高遠對你一往情深,肖阿姨也對你再見鐘情,你那照片當初一掛出來,社區的老阿姨們都不瘋魔了嗎?都想著分一杯羹呢……”

結果自己不安慰還好,一安慰,傅崢這臉色更差了:“算了,你別說了,讓我靜靜。”

“恩!”寧婉拍了拍他的肩,“不行的話找陳爍聊聊,看看他最近有新的保健品推薦沒,三十了,男人也要對自己好點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雖然嘴上說著自己要住出去把房子留下給民警和小孩,可最終這晚,傅崢還是留下了,雖然他號稱是懶得出去再找酒店,但寧婉能看出來,聽完小孩的敘述,傅崢其實也心軟了,是因為擔心小孩才留下的,這個男人有時候還真是“嘴上說著不要,身體卻很誠實”的踐行者……

最後傅崢倒是沒睡地鋪,他是在沙發上湊合睡的,而因為擔心姚飛半夜醒來情緒不穩,寧婉再三考慮下還是決定留下來一起陪著他,於是小孩大剌剌地雀占鳩巢睡在臥室床上,民警陪著孩子睡在房內,寧婉睡客廳地鋪,而傅崢則淪落到睡沙發……

這晚上,傅崢從沙發上滾下來了七八次,第二天,他頂著兩個黑眼圈就起來了,臉色也更差了……

因為睡不好,傅崢索性早起給寧婉和民警小孩都買了早飯,等寧婉起床洗漱完畢看到已經有了早飯,果然露出了感激的笑容:“傅崢,你真賢惠!”

感激是可以的,但誇自己賢惠就大可不必了……畢竟沒有哪個合夥人願意被人評價賢惠……

不過不管如何,這還算是誇自己,傅崢覺得也就勉為其難收下了,何況寧婉看起來還挺關心自己,幾乎是立刻就問起了自己的黑眼圈――

“你這昨晚睡的不好嗎?”

傅崢矜持地抿了抿唇,剛想回答,結果就聽寧婉繼續道――

“你都被飛飛叫叔叔了,以後還是要註意睡眠啊,睡得少真的容易老,要註意點啊,失眠的話吃點褪黑素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傅崢瞬間收走了寧婉正想吃的包子:“你也少吃點,胖了顯老,雖然還沒三十,但你也奔三了,四舍五入也不遠了,也該多註意下保養了。”

???

在寧婉的目瞪口呆裏,傅崢淡然地把包子給吃了:“反正我都三十了,也是個叔叔了,胖和顯老就我來好了。”

這男人,吃包子就吃包子,怎麽吃的還這麽怨氣沖天的?

不管怎樣,寧婉吃完了早飯,剛想著怎麽處理姚康的事,小警察就收到了派出所的電話,他十分負責,昨天自己過來陪著孩子前,就交代了自己同事跟進這案子,如今他的同事一大早就主動跟進這件事了――

“姚康的事我查到眉目了,你們要不來一趟派出所?”

寧婉和傅崢也沒耽擱,跟著小警察索性帶上姚飛,一起就往派出所趕,姚康能有消息,這孩子第一時間也該知道。

只是沒想到風風火火趕到派出所,接待的另一位民警一見姚飛,倒是給寧婉和傅崢擠眉弄眼暗示起來,寧婉一下子就get了。

“飛飛,昨天看到一半的動畫片還要繼續看嗎?”

飛飛不疑有他,立刻點了點頭,寧婉便把手機調好到動畫片塞了給他,把小孩領進了另一間房間裏:“你先在這兒看會兒電視,姐姐和警察叔叔先聊下事情。”

等搞定了飛飛,寧婉才走出房間,輕輕帶上門,回到了那位民警的辦公室:“所以姚康是什麽情況?”

既然剛才民警暗示避開飛飛,那姚康這失蹤,肯定不是什麽好事,寧婉和傅崢對視一眼,覺得此前兩人的猜測或許八九不離十,這姚康大概又是賭博欠債丟下孩子就跑了!

“我今天一早就聯系上了姚康的公司,結果人事經理支支吾吾,後面才終於說了實話,姚康之前是出差去了。”

竟然還真的是出差?只是還沒等寧婉驚訝完,民警就給出了更讓人驚愕的消息――

“他坐的公司的小車去出差,結果路上沒想到司機疲勞駕駛,遇到了車禍,他和司機兩個人一個都沒救回來,當場死亡了。”

別說寧婉,就是傅崢也楞住了,兩人千算萬算,真沒想到姚康失蹤竟出於這樣的緣由――他死了。

“那怎麽他的公司一直沒聯系過家屬?距離他出差已經過去這麽久了,公司就沒解決方案?”

面對傅崢的問題,民警也是嘆了口氣:“因為是在出差途中發生的死亡,應該算是工傷的,但公司那邊根本不想賠錢,那公司根本不是個正規公司,也沒給姚康上過工傷保險,出了事,這錢完全得自己掏,那人事也不是個好東西,知道姚康的家庭關系,曉得他爸媽早就去世了,也沒兄弟姐妹,離婚後就帶個一點點大的小孩,索性不管不顧就私下把人給火化了,打著一分錢不賠的心思……”

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,寧婉和傅崢也是面面相覷,見過騷操作的公司,但沒見過這麽騷的。

“那飛飛……”寧婉想到還在隔壁房間裏看動畫片的孩子,心裏有些不忍,來派出所的路上,這孩子還心心念念能早日見到他的爸爸呢……

這位民警也同樣相當負責:“不過好消息是,我找著孩子媽媽的聯系方式了,已經電話通知了對方,這孩子你們也不用擔心,他媽媽今天就能來接他,總之,你們和我同事帶了一晚上孩子,也是麻煩你們了。”

昨晚陪著孩子的那位民警也一個勁地抱歉:“昨晚孩子情緒失控,我們也沒來得及查明所有事實細節,那種特殊情況下我們也不能限制孩子人身自由不顧意願就強行帶走,真的是給你們添麻煩了,真感謝你們的理解。”

“現在你們回去就行了,我看孩子現在情緒也比較穩定,不像昨晚那樣歇斯底裏不好處理了,你們就放派出所,待會他媽媽會直接來派出所的,剩下的交給我們負責就行。”

話雖然這麽說,但……

寧婉正在遲疑的時候,沒想到傅崢先開了口:“根據法律規定來說,工傷死亡的職工,近親屬是可以按照規定得到喪葬補助金、供養親屬撫恤金和一次性工亡補助金的,姚康和前妻離婚了,又沒有父母兄弟姐妹,那麽姚飛作為子女,是可以領取這筆錢的,姚康發生工傷的公司那邊願意承擔這個責任了嗎?”

“那倒是沒有。”民警說著也有些無奈,“這就是個黑工廠,小作坊那種,可能很多員工都不給上保險的,甚至勞動合同都不簽,我也是交涉了好久才從側面打聽出了實情,但你讓這種企業願意主動給出工傷賠償,那無異於上天了,要它能主動給工傷賠償,可至於直接把員工給私下火化了嗎?”

“這種事,我們也見的多了,你說良心發現是不可能的,也只能當事人自己去法院起訴了,還是得自己維權啊,恐怕這維權路是不容易。”

“不介意的話我們在這裏陪著小孩,等他媽媽來了再走吧。”

雖然對傅崢的提議有些意外,但兩個民警還是點了點頭:“行,你們和小孩到隔壁房間裏等著就行。孩子爸爸的事,也等他媽媽到了再想個辦法告訴他比較好……不然這一下的,孩子受刺激太大了……哎,可憐……”

明明說著自己小孩過敏,面對姚飛也總露出一臉不耐敬謝不敏的神情,然而如今事情算已經有了個解決方案,完全可以直接把小孩放在派出所就好,但傅崢卻反而沒有這麽做,他看向寧婉:“你有事的話可以先走,我在這裏再留一下。”

寧婉心下一動,然而面上卻維持了冷靜和平常:“你留著幹什麽?飛飛在派出所很安全,這兩位民警挺好的……”她看了眼時間,“別楞在這裏做無用功了,不如回社區去幹活,昨天有個李阿姨咨詢的停車位糾紛的事還沒處理呢,趕緊回去處理下。”

傅崢一開始有些變扭和不自在,然而最終,他還是沒有起身離開,只是看向了寧婉:“我現在也是在處理社區的工作。”

傅崢頓了頓,移開了視線:“姚康也勉強算是悅瀾的租戶,所以小孩的事也算是在社區法律服務提供幫助的範圍內,他們家的家境看起來並不樂觀,小孩他媽未來要一個人撫養他,總是需要一筆錢的,不管姚康是個什麽樣的人,是不是串通房產中介騙人,但他家人是無辜的,工廠私自火化遺體,本來就是違法侵權,又不願意提供工傷賠償和喪葬這些費用,等小孩他媽來說明了情況後,我想他們應該需要律師。”

“所以你準備給飛飛提供法律援助是嗎?”

“是。”

“你不是小孩過敏嗎?”

傅崢自己這臉打的啪啪的,然而此刻卻繃著情緒還是佯裝鎮定自若,理直氣壯極了:“我確實有點小孩過敏,但我更對違法者過敏。不知道就算了,既然知情了,總不能放著不管,我又不瞎。”

說到這裏,傅崢看了寧婉一眼:“辦公室那邊你忙你就回去吧,小孩這件事我會處理掉,也不會占用工作時間,我會用自己休息時間辦這個案子的……”

傅崢看樣子是想繼續解釋,然而寧婉已經不想聽下去了,她打斷了傅崢,望向了他的眼睛:“我看人沒走眼,選的徒弟也沒帶錯。”

寧婉的眼睛亮閃閃的:“你不需要向我解釋,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個社區律師真正應該做的,我們是最基層的律師,我們和最基層的人們打著交道,雖然在律師行業裏來說,我們處於鄙視鏈的底端,那些做商業做非訴的律師肯定看不起我們,我們算是律師裏的非主流,但我們得要做主流的事。”

“我在法學院的時候,每年老師都說,法律市場過分飽和了,所以法學生就業幾乎是所有專業裏倒數的,除了少數考公務員去公檢法的,大部分法學生最後選擇了完全不對口的專業,去銀行、去企業,選擇成為律師的就很少,不僅是因為做律師苦,更是因為律師太多了,可案源卻只有那麽多,大部分律師甚至根本沒什麽活可幹。”

“但等我真正做了律師,我才發現,其實不是這樣的,我們國內註冊律師確實很多,2018年就已經突破四十多萬人了,如今肯定更多了,可這四十多萬人裏,80%的律師,可能只為20%的人服務,大家爭搶的都是這20%的有錢客戶和案源,可在社區甚至更偏遠的農村基層,大量的人是根本沒有律師的,這兒有大量的活,可根本沒有律師願意幹。”

“我原來也看不上社區律師這份工作,但真正做起來,我才發現是有意義的,是有價值的,我們每做的一點點小的法律援助,有時候改變的是別人的人生,雖然有時候錢確實少了點,但看著自己的奮鬥真的在改變這個世界,不覺得很熱血嗎?”

“一開始你來社區,很多觀念和做法都不接地氣,但現在的你,從思維和行動上,都已經越來越變得有人情味和責任感了。”寧婉眨了眨眼睛,“怎麽說呢,也不是說你以前就不優秀,而是以前的你給人感覺有距離感,像是懸浮的,但現在你真正腳踏實地,有一種落地的踏實。”

說到底,基層律師真的並不比高級的商業律師掉價,兩者都有存在的必要性,兩者也都有大量的需求者,職業沒有貴賤之分。

自做了社區律師以來,寧婉也不是沒受到過別人的看不起和輕視,自己一開始心理上也不好受過,曾經對這份工作懈怠過,但真正調整過來以後,全身心投入,很多時候也自我感動和滿足過。

雖然偶爾在別人看來是多管閑事或者聖母病泛濫,窮忙窮忙的,但管他呢,對得起自己的初心就好,不還有個詞叫窮開心嘛!

一想到這,寧婉心裏又有些感慨上了,她看向傅崢,真心實意道:“作為你的前輩和過來人,我也真的希望你能真正喜歡自己的工作,能真正在工作裏找到這份職業的價值,這樣就算以後你去轉做商業方向了,也能記住這段經歷,不忘初心,不會變成那種訟棍或者為了錢什麽都願意幹的律師。”

她說完,一本正經地拍了拍傅崢的肩膀:“好樣的,傅崢!”

而寧婉說到這裏,刻意壓低了聲音,像是要分享什麽大秘密一般,偷偷對傅崢接著道:“實不相瞞,我最近和所裏馬上要來的神秘大par接上頭了,等我進了他的團隊,就把你也引薦進去!保持你現在的工作熱情,我看你再努力個半年,肯定也能讓人家入眼了!總之,不要灰心!繼續努力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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